五月十五,京郊浮游山。 潇潇冷雨,天潮地湿。 近亥时,夜色幽黑,山中玉清观仅能辨出一线起伏轮廓,再走近些,踩在湿滑的青苔上,方才见点点烛光,闻窃窃私语。 “这么大雨,明天院子不会淹吧?” “怕什么,下雨不好吗?没猫叫春了。” “就是,叫叫叫,叫了一春,入夏也没消停!” “好啦——趁没猫叫,都赶紧睡吧。” 山门口的袇房内,坤道们不说话了,灯也尽灭,只偶尔听得凉簟上辗转的窸窣声。 窗外雨连天。 密密麻麻地下,过三清殿、财神殿、药王殿,拾级而上,再过戒堂、客堂、斋堂,再翻下九十九级台阶,到后山道观最深处——这里幽静偏僻,平时几无人来,又因地势偏低,眼下已积水如湖,将中央土坡上修的唯一一间袇房围成孤岛。 忽有道身影在“湖面”上一闪而过,像这个时节会有的蜻蜓,又似流星、箭矢。 来人转瞬破窗,翻入袇房,关紧窗户,一系列动作麻利且迅速,还不忘盖好之前就已降下的竹帘,不给旁人透过窗影窥视房中的机会。 坐在床.上的女人睹见这一切,禁不住无声勾起唇角。 闯进袇房的男子旋即望向榻上,女子看起来二十出头,姿容艳丽,一双秋水般的明眸,眼尾微挑,唇不点而红。她头戴水晶莲花冠,黄裙绛衫,虽作道姑打扮,却未着法帔,也没有盘膝打坐,反而倚着床头,一双小腿吊在床外。 女人肘撑床板,手腕托在太阳穴处,未染的指甲还差几厘就要抚上额间花钿。 榻边茶几上竟还摆着一壶酒。 房中所有灯都被女子点燃,照得屋内亮堂堂。男人因此再次检查窗户,确定外面的人看不见屋里,且想到自己来之前就已避开道观周遭耳目,才逐渐心安。 女子睹着男子反应,悄笑变得笑出一声。 男子先怔,而后反应过来,忙不迭解释:“小的不是担忧自己,是怕小姐……” “我有什么好怕的?”不待男子说完,女子就打断。她已被休弃三年,且不是真正的姑子,前朝惠皇后被废尚能再嫁,谁又管得着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