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和七年,贺朝,定州城。 暮春最后一场静风掠过泗京城,恰乌金子繁花胜雪。此刻,泗京城内槐夏风清,帘卷荷花香,然百里之外的定州城,却是炼狱般的景象。 疫病肆虐三月有余,昔日热闹的街巷如今尸骸枕藉。 城门口堆积的尸首来不及掩埋,腐烂的皮肉上爬满绿头苍蝇,恶臭弥漫在每一个角落。草棚之下早已挤满面色青灰的病患,无人认领的尸体只能用草席匆匆遮盖,不经意处,还露出青紫色的脚趾。 “娘亲醒醒...” 孩童摇晃着妇人僵硬的躯体,干裂的嘴唇渗出鲜血,猩红之下,又见斑驳的血痂。 破败的屋棚内,崔瓷正俯身为一位瘦弱女子喂药,白纱遮住了她大半面容,只留着一双带有焦急的眼睛。 “含住这参片。“ “苦了点,保命要紧。” 未等起身,一道声音穿了过来。 “姣姣!” 听见这声呼唤,她匆忙放下药碗。 她提着沾满泥污的裙摆小跑,绕过横躺着的病患,又踩过积着雨水血水的洼地,她终于来到棚屋东角的那处矮榻前。 张云中正在给一个孩童施针。 老者银白的鬓角被汗水浸透,扎针的手指却稳如磐石,见崔瓷过来,他头也不抬地递过一包药粉: “兑三碗水,文火煎成一碗。” 她道: “师父,疫情可有好转?” 张云中抹了把汗,终于露出一个笑容: “新发病的少了七成。” 他忽然凝视少女蒙着白纱的脸,问道: “用流苏花配龟甲的方子,真是你在医书上瞧见的?” 崔瓷正搅动药汁的竹勺微微一顿,她当然不能说那是千年后现代医学的知识。 于是,她眨眨眼道: “是一张民间的偏方。” 面纱下的容颜若隐若现。 “师父不是说,治病如用兵,有时奇兵反能制胜吗?” 老者捻须大笑,笑声惊起棚外几只乌鸦。它们扑棱棱飞过屋檐,落在对面客栈的飞檐上。其中一只偏头啄了啄羽毛,血红的眼珠倒映着阁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