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的六月,潮气裹着热浪,像块浸了水的破棉絮,闷得人胸口发堵。王九击把浴室的磨砂玻璃门拉到最开,莲蓬头里的温水哗哗往下浇,总算冲散了几分从夜市打工带回来的油腻和疲惫。 他靠在瓷砖墙上,盯着水雾里模糊的瓷砖缝发呆。三十岁,说老不老,说年轻也不年轻了。高中毕业后没考大学,跟着个武校师傅练了两年武术,原本想当教练,结果武校黄了;后来跑过外卖,送过快递,在火锅店切过菜,甚至跟着朋友去工地上搬过砖,啥正经工作都没干长久。兜里没几个钱,对象更是没影,唯一能称道的,大概就是对朋友够意思——上次发小喝酒跟人起冲突,他抄起啤酒瓶就冲上去,事后自己扛了医药费还没让对方掏一分;至于对那些想坑他的人,他也从不手软,去年租房被中介骗了押金,他蹲了那中介三天,最后不仅要回押金,还让对方多赔了五百块误工费,用他自己的话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坑得他哭爹喊娘。” 水流渐渐变凉,王九击正想调大热水阀,浴室的灯突然“啪”地一声灭了。 “搞什么鬼?又停电?”他骂了一句,伸手去摸门边的开关,指尖刚碰到塑料壳,脚下不知沾了什么,猛地一滑。身体失去平衡的瞬间,他下意识想拧腰翻身,可浴室空间太小,后背重重撞在瓷砖墙上,后脑勺跟着磕了上去,眼前一黑,连哼都没哼一声,首接栽倒在湿漉漉的地上,莲蓬头的水还在哗哗地浇着他的脸。 意识像是沉进了冰水里,又冷又重,耳边全是嗡嗡的响声,一会儿像工地的电钻,一会儿又像小时候外婆家的老座钟在“滴答”。不知过了多久,他猛地吸了口气,呛得剧烈咳嗽起来,嘴里满是土腥味,还有点涩,跟成都的自来水味儿完全不一样。 “哥!哥你醒了?”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凑到耳边,粗糙的手掌拍着他的后背,力道不小,拍得他肺都疼。 王九击费力地睁开眼,视线模糊得厉害,好一会儿才聚焦。映入眼帘的不是自家那贴着美女贴纸的浴室天花板,而是黑乎乎的茅草,几根枯黄的草秆垂下来,离他的脸只有半尺远。身下是硬邦邦的土炕,铺着一层薄薄的、散发着霉味的干草,身上盖的被子又沉又硬,摸起来像砂纸,还带着一股说不清的汗馊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