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宁十八年,盛夏,中年车夫赶着骡车在乡道上缓缓前行,消瘦的骡子走在乡间土路上,蹄下踏起烟尘。 车板上堆放着行李、粮食,还坐着四个人。 孟华龄把八岁的阿弟孟松年抱在怀里,生怕他被土路扬尘迷了眼,又或是颠簸晕了车。骡车行得久了,两人的素色衣服都染上了些许尘土。 为备考今岁的乡试,杨暨在这骡车上依然手不释卷,他微微閤着双目,嘴里念念有词,似是在背诵经文。 杨暨的娘亲陈莹陈娘子则靠在粮担上小憩。 孟松年拉了拉阿姊的衣袖,示意她把自己放下来,在她耳边悄声道:“阿姊,让我坐在车板上吧,信阳到直隶还有几十里路,年儿不想累着阿姊。” 孟华龄什么也没说,只是把他又抱紧了些,孟松年知道阿姊的执着,于是消停下来。 她轻轻拍着阿弟单薄的脊背,良久吐出一句话,那声音轻得像风拂过了孟松年的耳边:“我只有你了,獢奴。” 这一趟从信阳县安西村到北直隶府城,孟华龄原是陪未婚夫婿杨暨赶考去的。可悲可叹,孟家遭逢大难,华龄和松年父母俱亡,松年年幼,而陈娘子又体弱多病,尚需专精医道的孟华龄时时照顾,因而这一行就是未来婆母带着未婚小夫妻和妻弟一起上路了。 “华龄,等我考过秋闱,再过春闱,簪花披红,我们在京城安家,我就娶你过门!”出发前,杨暨向孟华龄郑重其事地许诺。 杨暨今岁及冠,未到生辰,不曾行过冠礼。但是他与孟华龄的婚约却是三四年前,华龄父母还在世的时候定下的。 自父母把华龄与松年姊弟接到安西村起,孟华龄于村中结识的第一个同龄朋友就是隔壁的杨暨。阿娘常去走镖,阿爹出诊之时,就把孩子托付给陈娘子照看,一来二去,比普通邻里间更为亲热。 两人自小一起长大,既是邻居,又是竹马青梅,当年孟魁元与赵裕雁预感不测,紧急之时把幼子托付给了陈娘子,名义就是缔结婚约。 杨暨钦慕孟华龄已久,从小对她言听计从,说东不敢往西,自是如饮蜜水,从头甜到了脚。 既然没有第二个人选,他又得父母看重,孟华龄应就应了——反正她可以徐徐图之,再做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