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境终于登基了。没有流血,没有兵变,典礼顺利。我感到圆满而欣慰,按私下计划的那样,于礼成当夜假借为他办事出宫,但求一个功成身退。 我自庆元八年秋北上平患起,贴身追随他,至今正好十年。这十年间,他手中的权势地位向来有我一份。若我是一块玉石,他必将我制成玉玺。因此没有人怀疑我语焉不详的出宫说辞,宫门重重,我畅通无阻。星夜之下,我纵马疾驰,直奔城外北郊。 是夜丑时,投宿善泉寺。 本朝重佛,京城内外知名大小佛寺百余座,善泉寺曾是一座龙王庙,后改为佛寺,在众名寺中微不起眼,从未得亲贵青眼。除我之外。 但我无意拔擢,寺庙住持了济也不想借此腾达。因此,时至今日,也只有了济和尚知晓我身份。寺中僧众有认得我面容的,也只知我是了济好友。 在这样特殊的夜里迎到我,了济没有多问,只是照常给我安排客房。我道过谢,他便离开。小庙缺人手,这样的深夜自然无暇照顾突访的客人,我便自己烧水沐浴。更深露重时,才躺入浴桶中。 终于离开宫廷,抽身事外了。然而并不像想象中那样或轻松,或兴奋,或失落。孤身月下,万籁俱寂,我只徜徉于浴桶一般大小的平静里,肩上有一丝淡淡的、酸软的疲意,随着我的呼吸慢慢散入水中。 不知不觉,我沉入睡梦。 睡着前,恍惚之间似乎仍旧想了那个问题:赫连境何时会发现我跑了,可会来寻我? 他没有来寻我,来的是绾擎。他的妻子,我的挚友。情形未超出我所料。朝阳新升,院中草木仍有晨露。宫中距善泉寺近百里,若快马飞奔,需半个时辰。她扮作贵妇香客,携带一队侍从同行,可想而知出门之早,我有些愧意。 她端坐茶台后,我垂目立在茶台这一边。待侍从都撤出院外,她放松姿态,将隐囊移到肘边斜倚靠着,叹了口气看向我。 “他知道你会走,也知道你不会走太快,派我来看看你。” “只要不是抓我回去,我就谢谢他。”我拱手朝皇宫方向行了个礼,感谢天恩。 绾擎笑笑的:“他若想抓你回去,便不会叫你出得宫门。但你不辞而别,他很伤心。你至少该同他道个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