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缓缓流淌在城市的边缘。医院的灯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孤寂,像是一颗不肯熄灭的心,在无边的寂静里微弱地跳动。病房很小,窗玻璃上凝着一层薄雾,偶尔被风掀开一角,便透进一丝清冷的月光。 床边的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答声,像是时间的脚步,不急不缓,却步步逼近。 他躺在那里,瘦得几乎与床融为一体。呼吸很轻,仿佛每一次吸气都要耗尽全身的力气。可他的眼睛是睁着的,望着天花板,像是在等什么,又像是在回忆什么。 梦,总是在深夜造访。它不请自来,带着熟悉的疼痛和模糊的画面。 梦里的他,依旧躺在病床上,窗外阳光正好,操场上孩子们奔跑着,笑声如铃,穿透玻璃,却穿不透他的胸膛。他想笑,可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他想喊,可声音卡在肺里,化作一阵剧烈的咳嗽。梦中的痛,比现实更清晰——关节酸胀,呼吸艰难,每一次翻身都像在刀尖上滚动。 可他知道,那不是现实,是梦。有人说梦是反的,可为什么梦里的痛,比清醒时更真实? 他曾无数次祈祷,不是为了长命百岁,只是想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哪怕只有一天。想在清晨推开窗,让风灌进肺里,不再咳嗽,不再气喘;想牵着父母的手,在公园的小路上慢慢走,哪怕只是几步,也能看见他们眼里的光;想和哥哥回到小时候,赤脚踩进雨后泥泞的水坑,溅起的水花打湿裤脚,他们笑着,追着,不怕冷,不怕脏,不怕摔倒。 梦或许会骗人,但渴望不会。这具身体困住了他,可心还在奔跑。他相信,在某个未至的清晨,阳光会真正落在他的肩上,而他能稳稳地站起来,迈出第一步,然后是第二步,奔向那片一直无法触及的晴空。 可命运终究没有给他足够的时间。 那个冬天来得格外早,雪落得也格外狠。医生拼尽全力,用尽所有手段,可他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生命像一根即将燃尽的蜡烛,在风中摇曳,终于熄灭。他闭上眼的那一刻,听见母亲压抑的啜泣,听见父亲颤抖的呼唤,听见哥哥在门外久久未动的脚步声。 他以为,这就是终点。 可谁又能想到,命运在他死后,竟又轻轻推了他一把。 他睁眼时,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