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让他胆汁都涌上喉头的腥臭,是季桓恢复意识后感知到的第一件事。 那不是现代都市里任何一种他熟悉的气味。不是垃圾处理站发酵的酸腐,也不是屠宰场血水冲刷后的余韵。这股味道更原始,更浓烈,混合着蛋白质腐烂到一半的酸气、泥土被热血浸泡后发酵的铁锈气,以及一种属于野草和死亡的阴冷甘甜。他趴在地上,脸颊贴着的土壤黏腻而冰冷,像一块浸透了油脂的烂布。 后脑勺传来一阵阵钝痛,像是被沉重的木槌不紧不慢地敲击着他的颅骨。他挣扎着抬起头,视野缓慢地从一片模糊的混沌中聚焦。 然后,他看见了那只眼睛。 距离他不到半米,一张年轻士兵的脸仰面朝天,半边头盔已经不知去向,凝固的黑血和泥浆糊住了他的头发。他的嘴张着,像是在无声地呐喊,而那只已经蒙上一层灰白翳膜的眼睛还圆睁着,正直勾勾地瞪着天空。一只苍蝇停在那浑浊的眼球上,悠闲地搓着前足。 季桓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猛地翻过身,趴在一旁剧烈地干呕,然而腹中空空如也,除了酸涩的胆汁什么也吐不出来。他这才发现,身上穿着的不是防静电的白大褂,而是一身不知是麻是葛的粗糙短褐,湿漉漉地贴在身上,散发着汗臭和霉味。一把锈迹斑斑的环首刀就掉在他手边,刀柄的缠绳已经磨损得看不出原样。 他撑起身体,环顾四周。 这是一片赭红色的泥沼,或许在不久前还是丰饶的麦田。天色是铅灰的,低低地压着地平线,分不清是清晨还是黄昏。残缺的肢体、折断的旗枪、被遗弃的皮甲和破碎的陶片,散落在顽强生长的野草之间。远处,几具庞大的战马的尸体仰躺着,腹部肿胀,四蹄僵硬地指向天空,成群的乌鸦沉默地在尸体上起落。 这里是一个屠宰场。一个以人为牲畜的屠宰场。 季桓的大脑,那个习惯用逻辑与文献分析世界的器官,此刻像一台过热的服务器发出徒劳的嗡鸣。他不应该在…… 他不应该在市博物馆地下三层,那间文物分析实验室里吗? 闪回的记忆碎片比眼前的景象更不真实。庞大而精密的仪器,传感器,数据屏。他的导师,国内顶尖的史学家,与一位物理学界泰斗站在一起。他们正用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