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 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 街头巷尾的说书人又在用这首诗向那些愚蠢的外乡人夸赞扬州的美丽与富庶。 与它一江之隔的中原早已经是百战之地,各路诸侯征伐不止,城野之间,千里赤地,白骨露野,十室九空。 只有扬州,在沈王那只令人闻风丧胆的铁骑的保护下,依旧这样繁华迷人,软红香土,纸醉金迷。 如今沈王在北方连战连胜,眼见就要试一试九鼎的轻重,这让扬州人如何不激动万分? 咱们扬州,以后也是龙兴之地呀! 这样的幸事,不如相携去那几家豪富经营的茶楼酒馆里——譬如穆家酒斋,喝上几盅? 香茶醇酒,声色歌舞,扬州是应有尽有的,若还不尽兴,还有腰肢细软,艳若桃李的男子盛装歌舞博小姐一笑呐。 扬州是个多么可亲可爱的地方啊! 他快恨死扬州这个鬼地方了。 崔棠从四面漏风的棚屋里出来,愤愤推开柴门,那破旧的木门年久失修,经不得他这一推,当即像行将就木的老人一样,滋哇乱叫起来。 崔棠烦躁不已,昨夜吹了一宿北风,偏他为了凑齐那十两银子早早的将厚被褥都拿去当了,只能裹着夹袄对付了一夜,晨起喉咙就酸痛难忍,想来是风寒的前兆。 这个节骨眼上,他哪来的银子看郎中吃药? 刚睡醒浑浑噩噩的,十两银子更是连影子都瞧不见,只好再去鼎香楼唱上半日,碰碰运气。 崔棠顾不得那许多,匆匆换上粗布短打,到院中水井处吃力的打了半桶水上来,春寒料峭,井水冰凉刺骨,对他来说,用热水洗脸太奢侈,崔棠直接鞠一把冰水,泼在自己脸上。 冷水把他泼了一个激灵,崔棠屏住一口气,捧着水胡乱的在脸上抹着,直到将脸洗的清爽干净,他才停手,低下头,盯着倒映在铜盆水面上的那张脸看。 他早死的娘爹留给他一张漂亮的脸。 他虚岁十八,正值华年,皮肤白皙透亮,被冰凉晨风一吹,会从血肉里透出几分蔷薇一样娇嫩的粉色来,他撩起额前被水打得凌乱潮湿的碎发,露出一双琥珀一样剪水秋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