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明三十六年冬,大齐下了一场格外大的初雪。白茫茫的大雪压动枯枝,平陵侯府那株养了有十年之久的海棠树不堪重负,应声而断。 子时三刻的时候,柴蘅身上的夜行衣已经不再渗血了,她闭着眼睛,从前芙蓉似的面上一片惨淡,摁着胸口,侧过身子猛地吐出一口黑血来。 侯府上上下下,一片忙乱。外头风大雪大,家里只剩下女眷,眼见着一贯像蒲草一样坚韧的嫂嫂突然成了这副样子,杨清屏顾不上许多,套了件黄色褙子披了件白皮袄就匆匆出去了,等再回来时,已经顺手扯回了个太医。 这太医名唤崔晋文,年纪已经很大了,在京中久负盛名,去年刚从太医院退下来,此刻冷汗正“簌簌”地往下落。 “夫人身上细碎的伤口太多了,老夫不敢碰。只斗胆问一句,夫人是掉进什么捕兽的陷阱里了么?” 她腿骨处狰狞的伤口明显是捕兽夹造成的,身上不一而足的细碎破口约莫也是撞蹭到的,皮肉伤本养些日子就好,但要命的是,那些刺伤她的利器都是有毒的。 且看眼下这个境况,不太好。 毒入肺腑,柴蘅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早已经说不出话来。 杨清屏平日里跟这个嫂嫂关系其实并不好,尤其是近一年。因为薛家那件事,除了福园里的几个婢女,周围几乎没有人是待见柴蘅的。 看似一个弱女子,却搅弄风云,还闯进人家家里杀了人家十八口人,搁谁谁能待见她? 但眼下瞧柴蘅奄奄一息的样子,杨清屏心里也不好受。尤其是,她猜测,自家嫂嫂这次受伤,极有可能是她哥的手笔。 薛家出事后,柴蘅跟她哥原本就微妙的夫妻关系彻底走到了决裂这一步。抛去薛如月是她哥的青梅竹马,少年时的白月光这一点不谈,单看薛家的十八条人命也够吓人。 毕竟是杀人不是杀鸡,即使杨衍如今已经位极人臣,一手拿捏着小皇帝,一手把持着内阁,可架不住人多嘴杂,在薛家这件事上,这位一向以侯府和柴家为重的嫂嫂可以说给她哥惹了个天大的麻烦。 关于她哥是用了什么样的手段把这件事压下来的,杨清屏不得而知,但她知道的是,薛家已经死了十八个人了,但这位嫂嫂尤觉得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