梆子敲到第四声(注1)时,清水潭徐家西北处的角门开了。 自先徐太公荣入翰林之日起,这座老宅已经荒废了整整三十六年。 今夜,腐朽的宅门新贴了一幅对联。 一顶花轿停在了宅门口。 轿子里绑着一个新娘。 新娘子身上胡乱裹着一件喜服,盖头却周正地缝在她的发冠上。 她双手被交叉着捆在脖子两侧,麻绳绕在脖子后边打了一个死结,沾了桐油的粗布条子在她的脸上絷了两圈,将她的喉舌死死扼住。 这是乡里惯常绑牲畜的手法。 新娘子被勒着向前行进着,步履匆匆间,鞋落了一只,滚在地上,被踩的稀烂(注2)。 老宅里在办喜事。 红色锦绸缠着雕梁绣柱,大红灯笼悬在房檐廊角,十四番乐在正堂里齐响,四对儿赞者分列两行。 上席高悬,观礼的宾客们却满堂。 这些宾客脸抹得煞白,嘴上的胭脂却又奇红,两边嘴角儿一上一下咧着,红白之间笑出一条条黑纹,看上去悚然极了。 “新娘子来了!” 一个仆妇率先栽进堂内,旋即一群人拥着新娘子欢欢喜喜进了堂。 钹子一声响,八个赞者一齐高呼—— “鞠躬!拜兴!” 他们押着魏兰蕴二拜天地与高堂。 西弄堂内点着八对龙凤花烛。 烛芯里头忽的炸出了个火花来,仿若惊雷一道。 年轻的丫鬟经不住事,吓得哆嗦一阵。 她循声看过去—— 西弄堂里的窗纸是新糊上去的,干净透亮,烛光在窗纸上倒映屋里的男人,他躺在棺材里,死的并不安详,七八个礼仪人轮番上阵,才勉强让他闭上眼来。 弄堂里的烛芯又炸了一下。 另一具棺材也在窗纸上映了出来。 这具棺材是空的。 是用来盛放男人的新娘。 “她好可怜……” 丫鬟守在暖阁外边儿。 她小声说了一句,呼出来的热气儿化作一阵白茫茫,在冬夜里霎时间随风飘走了。 暖阁是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