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顶红髹轿穿过会极门,一路且疾且稳地朝午门方向行去。皇太子晏朝端然坐于轿内,垂袖叠手,肃容正色。外头隐约有细碎的风雪声落入耳间,她凝一凝神,耐心沉下气息。 少时,有宦官回来禀报:“太子殿下,兰督公押了沈大人在午门外,正命人施以廷杖。” 话音甫落,不远处一阵嘈杂的吵嚷声传来。 太子掀开帘角,见轿子已出了右侧门,便叫了声停,倾身下轿。 随侍宦官正要通传,不料有道尖细的声音冷不防横插进来:“——还嘴硬,跪下!” 循声望去,一名太监正提脚对着被反剪双臂的沈微后背猛踹。皂靴坚硬,沈微顿时吃痛,身形一软扑在地上,谁知还没跌倒便又被眼前人揪着后领一提,被迫跪正。 “沈大人,”那人漫不经心地伸手轻拂去他背上的雪屑,眼角微扬,脸上皮笑肉不笑,“你年纪轻轻,又是翰林出身,放着大好的前程不要,做什么非要碰那黄白之物?皮肉之苦都不要紧,没得把天下读书人的脸面都丢尽了。” 沈微忍痛仰起头,咬牙切齿地一啐:“阉竖必不得好死!” 那人一抹脸上的唾沫星子,冷嗤一声,拖长嗓音下令:“给咱家着实打——” “皇太子殿下驾到——” 骤然一声极为尖锐的高唱,及时地打断了这道命令。 为首趾高气扬的那人似是僵了僵,继而迅速敛了周身气势,方才从容转过身来。 几步开外,年轻的太子正以审视乃至逼视的目光冷冷盯着他。雪絮纷飞里,太子身着靛青圆领常服,外披一件玄狐大氅立在伞下,深沉得格外应景。 他比别人动作稍慢,终还是跪下行了礼。 稍稍抬头时,已全然一副乖顺的神色,脸上掬着淡笑,极为谦恭地开口:“官员廷杖原不敢劳烦太子殿下亲自监刑,但若是您执意——自然也无不可。” 太子居高临下,隔着风雪,看不大清楚那人的样貌。 只见那件大红曳撒坐蟒长袍,腰了间缀条御赐玉带,头戴嵌金三山帽,无一不昭示着此人地位崇高,恩宠极盛。 圣体违和已近一月,命太子监国的同时,也令司礼监与内阁携手辅政。但皇帝每日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