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沛新郡清州城西南朱雀街的一处偏窄巷子,忽地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起先尚微弱不可闻,接着越发响亮,嘹亮得像是要将白昼叫醒了,后渐渐平息,只剩一些急促的人语与偶尔几声子规夜啼。 此时月华正盛,飘飘然坠落在巷口正手忙脚乱将孩子拥入怀中的夫妇身上,章灵秀半倚在板车的横木上,汗水沾湿了她的头发,斜斜地贴在异常红润的面庞,她用手背轻触孩子玉般的脸庞,又忍不住仔细端详,不足十月便忽然生产,身长要短上其它孩子一大截,没叫她吃多少生产的苦,丈夫还没将车子拉出巷子便从她腿间滑落了。 空气中异香弥漫,仿佛云外送来的天香,这女娃娃尤为平和乖巧,除去刚出生时号叫了几声,便安安静静地躺在她的臂弯中,用柔软的目光追随着她,叫她的心仿佛化作了一滩水。 蒲佑半蹲在车边,脸紧贴着妻子的臂膀,一手扶着妻子的右肩,另一只手一起逗弄着孩子的脸庞。二人簇拥着细声安慰了好一会,章灵秀便催促着他将她们推回家,嘴里念叨着孩子要如何安置、车何时还人......巷口距离家门并不远,然而就这几步的脚程,周遭已是险象环生。 厚重的墨云已将月色牢牢裹住,舔舐着泄漏的月华,像吸饱了水一般沉重地坠落下来,压在人的上空;巷子尽头的拐角处,枯焦的落叶和碧绿的羽毛打旋着靠近,袭来一阵又一阵的骇人的热浪,越靠近越叫人难以忍受;墙头此时已是挤满了疯长的枝叶藤蔓,墙上的倒影变换扭曲,涌动着一双双窥视的眼睛,牢牢锁定在被夫妻俩合抱在中间的婴孩上;一股股腥气从泥土中弥漫出来,伴随着古怪声响,时而吟唱、时而声嘶力竭,地面在不安地涌动着,仿佛有什么要破土而出,吸入鼻腔的已不再是空气,而是潮湿的、已经有了实体的水汽,呼吸都变为了一种沉重的负担。 夫妻俩此刻三魂七魄已飞去了一半,巷口已是豺狼虎豹当前,回首家中——黑气缭绕直冲云天、杀机暗藏,二人已知此夜凶多吉少,只有双目紧闭,牢牢抱住怀中的孩子。孩子似乎察觉到了这危险的气息,不安地挥动四肢。章灵秀双目垂泪,然而在感受到怀中孩子温热的身躯划过她冰凉的手臂,还是生出几分不甘心。 她拂去脸上的泪水,握住身边用来剪断脐带...